文丨中童传媒总编 王晨
沃尔玛的山姆会员店又一次被会员吐槽,这两天再次上了热搜,我不得不在日本母婴系列里插播下这件事,因为它正好印证了之前几期我下的几个判断。
山姆上次被会员吐槽上热搜,是因为上架了好丽友这种到处都能买到的产品,这次再被吐槽上热搜,则是一件更不起眼的事——山姆App改版,把部分生鲜食材的生图,变成了精修图。
山姆APP原来的生鲜蔬菜水果,是白底产品图,直观简洁,一目了然,当然也没什么美感,也不会像电商图片那样,勾起你的购物冲动。如果不告诉你这是山姆的APP,你会给这个界面打差评,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中国电商刚起步时期的产品图,直白而简陋。
现在,少部分产品图,改成了精细摆拍的精修图和菜肴成品图。生鲜肉类商品页直接展示煎好的牛排、炖好的牛腩,而非原始食材。蔬菜被摆盘在古朴篮子中,加柔光滤镜,甚至出现“黏到能拉丝的糯玉米”、“长出笋的茭白”等离谱画面,显然是AI图。
展开剩余87%而且,会员们发现,部分详情页的操作也被改得混乱不堪。原先下拉就能看到的商品详情,现在需要多操作几步才能找到。
我随便找几个吐槽念念:“图片上草莓堆成山,实际就七八颗”;“买的牛排图鲜嫩多汁,实际冻得硬邦邦”;“花680元不是来看AI艺术展的”“以前点一下就出价格,现在得绕三个界面”;“结算页面还加了一堆没用的推荐,我买两箱矿泉水,硬是被推送了母婴用品,太多余了”。
对山姆来说,这样的吐槽是好事,因为前几期我说过,中国大部分消费者不满,会静悄悄地走开,即使在评论区敲两句吐槽这么容易的事,他们都懒得做。在评论区骂你骂的活跃的,往往是你的对手和吃瓜群众,大部分真正的顾客,受了伤都是一声不吭走掉的。
这就是为什么过去几十年,很多中国零售商倒掉,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,业绩下滑了,换帅整改也是瞎改,根本改不到点子上,就是因为被伤害的顾客几乎不出声,零售商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顾客,什么才是顾客真正需要和看重的,出了问题就一个整改方向:我们的东西没有对手便宜,然后一头扎进价格战而不能自拔,最后死透了还会认为是价格战内卷得不够彻底,不够狠。
如果这次不满的会员们不是积极上网吐槽,而是静悄悄地走开,那么山姆可能到死都想不出,会员们竟然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商品头图和详情页改动,而放弃了山姆。
爱之深,才会责之切。这两次山姆被大规模吐槽,恰恰说明他们的会员是比较在意这个店的,有的人是因为心疼自己交的大几百会员费,更多的人是担心山姆变了味,以后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闭眼买的店了。
有会员把矛头指向了10月底刚担任山姆会员店中国区总裁的前阿里集团副总裁刘鹏,认为产品图加了所谓的“阿里味”,APP看起来像盒马。他们认为,对现在的山姆来说,保持原样就是一种进步。而山姆现在充满一种没活硬干的阿里味。
有分析说得很透彻:中产害怕的不是山姆阿里化,而是丢掉“闭眼冲”的信任。
阿里化,就是丢掉“闭眼冲”的信任。那阿里是在干什么?
这就是我在前几期节目里,我反复说过的,其实现在有一部分消费者对电商很不满。因为阿里这样的电商平台,本身不是零售商,而是房东。房东的房子要想租上价,门口的人流量就要大。阿里是在靠流量分发赚钱,前提是得有流量,而且是超级大流量。
一位网友总结得好:阿里追求的是你的在线时长。所以,它需要高饱和度的精修图来刺激你的点击欲,需要用猜你喜欢来诱导你的深度浏览,需要复杂的满减来让你产生不买就亏了的幻觉。
但这样做有一个负面效应:买东西变得很累。而且是越来越累。
这种累不是要在成千上万中的商品中挑选的那种累,而是跟平台跟商家斗智斗勇那种累。他们现在都知道平台和商家绞尽脑汁在设计各种营销套路,他们如果不想被套路,就要打起精神反套路。
但他们已经在工作单位跟客户跟领导跟同事反了一天的套路了,下班还要对付不懂事的孩子和越来越固执的爸妈,心力憔悴,为什么购物的时候,还要再来一遭?
偏偏这些人,就是城市中产阶级。在一二线城市,三四十岁的中产,年纪不大,压力更大,精力被工作房贷老人孩子透支了,他们不想购物那么累。
前几年,有一次大规模的双十一吐槽,吐槽的是双十一复杂到极点的满减、凑单、定金膨胀等优惠机制,硬是把一年一度的购物狂欢变成了算术大赛。第二年的双十一,各大电商平台都收敛了套路,老实一些了,但是基本的满减套路至今依然随处可见。
没办法,这是平台作为房东必须要做的,是他们商业逻辑的基本点,平台不可能挖了自己的祖坟。
但是,它带来的负效应可不是几句吐槽,而是消费者的不信任。顾客在电商上购物,始终有一根反套路的弦要绷着,就跟当年批发市场里的讨价还价一样,要跟平台和商家斗智斗勇,才能拿下一个产品而不吃亏。
而消费者选择山姆,正是因为其简化决策、价格透明、无需计算的购物体验。我付钱买了山姆的会员,买的是什么?一位网友说的好:是我没空在100种牛奶里纠结,山姆就给我3种,但这3种,我可以闭眼买,绝对是同价位里品质最好的。
所以,我的会员费,买的不是一个中产的身份,而是一种闭眼买的信任。
不了解内情的人,会认为山姆这帮中产阶级会员就是矫情,不就是改了张图吗?但实际上,会员们愤怒的是,山姆引进一个阿里的高管,是要把电商平台套路消费者的商业逻辑引进山姆,这是对消费者信任的一种背叛。
有位网友说,我们好不容易逃离算法的毒圈,刚休息会,你又想拉我们回去?山姆,你小子要叛变呀,白瞎那么看好你了!!!
被吐槽后,山姆马上从善如流,图片又改了回去。山姆还发了一个声明,说这次APP的改动是今年8月底开始上线进行测试并优化的,言下之意,这跟10月底才入职的阿里高管没有关系。
在我看来,这才是这次吐槽热搜最有意思的部分,这意味着,山姆可能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它在中国这么火。
山姆在1996年进入中国,至今已有近30年时间。但是1996年到2015年的前20年,山姆在中国总共才开了12家门店,而这恰恰是中国改开以来经济发展速度最快,居民收入提升最快的20年,所谓的3亿中产,就是在这个阶段形成的。
而2016年,中国很多消费品都开始见顶走下坡路了,山姆突然提速了,2016到2024年这8年,门店从15家增至53家,比它前20年开的都多。而且,2016年山姆的会员费从150元一年涨至260元一年,门槛提高了,反而门店更多了,会员更多了,24年都900万了。
山姆在中国中产阶级形成并达到顶峰的20年里在蛰伏,却在中产阶级开始跌落的10年里爆红,其中8家山姆店单店年销干到36亿元,是传统商超的7到12倍,这不奇怪吗?
我估计沃尔玛集团高管都是蒙圈的。因为20多年前,跟商超大卖场业态一同进入中国的,就有会员制仓储超市,山姆、普尔斯马特、麦德龙,当时就没有一个成功的。他们都是把这个在国外成熟的业态直接搬进中国,定位是“性价比高的大包装商品”,就是火不起来。
我认为山姆到今天还是没搞明白,这几年经济这么不好,山姆反而爆火的根本原因。山姆那些年销售30多亿的超级门店,有多少货是被“山姆代购”买走分装再零售出去的?中国人喜欢你的大包装吗?
我也是山姆的会员,我就很反感山姆的大包装,我常常想去山姆的时候,一想起它那大包装的各类食品,包括冻品,就头疼,因为显然一家人都吃不完,多买点品种冰箱还装不下,最后索性不去的情况比比皆是。
大包装如此劝退消费者,山姆的中国会员都忍了,还是疯狂充值买会员,冲的到底是什么?
这次风波中一个家庭妇女说的很有代表性:“我不在乎界面好不好看,关键是配料表、保质期这些核心信息得一目了然,毕竟是给孩子吃的东西含糊不得。”
信你是严选,品质有保障可以闭眼买,这是中国消费者在混乱的产品环境里,投你山姆一票的根本原因。那一份会员费,买的是一个信任。这个东西,在中国的零售市场上,很稀缺。
而山姆两次被吐槽上热搜,都是在它爆火之后。都这么火了,还要做调整,那肯定是要改进之前做的不好的地方。那么山姆认为自己在这么火的情况下,是什么做的还不够好呢?
你看山姆的这两次调改,一次是选了大路货,一次是套路化了产品详情页,。
结果被骂上热搜。
这俩调改,一个背弃了“严选”,一个背弃了信任。
山姆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中国金主们为什么充会员费吗?
什么中产阶级消费符号,我不知道这是有人给山姆贴金,还是山姆就是这样认知自己的。山姆在美国当然是中产阶级消费符号,但是在中国,你在中产阶级的上升阶段都没火,却在中产阶级走下坡路,都在阶层滑落的时候火了,难道不说明中国人现在涌向山姆,跟中产阶级这个维度的定位,没什么关系吗?你不知道,这是中国人对过去10年被电商消费套路的一次集体报复吗?
在很多会员眼中,信誉楼、胖东来、山姆会员店,都是中国零售业的清流。现在,他们担心,山姆要引入电商的高管,主动把自己搅浑。
就像一位网友评论的:“山姆是好的不学学差的。消费者喜欢尊重消费者的商家,如此简单。你从胖东来挖人不行吗?非要挖个搞天猫国际的?”
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前几期说,实体店是有机会的,母婴店是有机会的。电商的定位和商业逻辑不能说是错,它有它的市场和顾客群,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,电商的弊端,就是实体店大有可为的地方。
中国的母婴消费群体,跟山姆会员的消费逻辑,是高度重叠的。我强烈建议中国的母婴店老板,都去看看这两次的山姆会员吐槽。从这些接地气的吐槽里,你会看到这群先看品质再比价格的质价比消费者,也就是最像母婴消费群的同胞,到底关心的是什么,在意的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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